家國情懷和日常生活相互成就

(資料圖片)

——網絡小說《強國重器》讀記

作者：楊輝（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

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2年11月出版

網絡作家紫芒果的首部現實題材作品《強國重器》，聚焦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重工業轉型之際的出路問題，深度思考和藝術性地處理新的人物克服發展困境的過程。全書視野開闊，敘述張弛有度，人物形象各具特色。

以頗為宏闊的歷史和現實視野為依托，這部網絡文學作品細致書寫了興州市電力機械廠由被迫面臨破產清算到嘗試租賃承包而使全廠齊心協力、攻堅克難，終于探索出一條既符合時代潮流又契合自身條件的發展道路。在濃墨重彩地敘述中國重工業發展方案之爭的同時，作品細致刻畫了趙明誠、胡新泉等工業領域的“新人”形象。他們脾氣、秉性各不相同，但在集體事業面臨轉折之際的重要關頭挺身而出，有力地擔負了工廠存亡絕續的重要歷史和現實責任，進而以創造性力量，匯入國家發展的時代潮流之中。他們的觀念和行為，充分且有力地說明了因應時代主題之變，調適自身發展觀念的重要性。而不計利害，全力完成國家交付的任務，堅持為人民服務的初心，不讓工廠變色，則是企業歷經各種磨難發展壯大且進一步中興的根本原因所在。

《強國重器》有著頗為開闊的歷史視野和現實關切。趙明誠、胡新泉、陳倉建在工廠危難之際，不計個人利害得失，挺身而出，以強烈的責任感和擔當意識努力挽救工廠不至于破產重組的艱難過程，不僅涉及工人思想的轉變問題，更是在廣泛意義上涉及國家電力發展的重大命題。興州市電力機械廠的“復興”及其所昭示的重要經驗，也不僅關聯著此時的時代命題，亦是深度理解當下現實的重要參照。

作品的核心故事雖然圍繞興州市電力機械廠展開，但格局和視野卻并不局限于此。趙明誠、胡新泉以租賃承包這種新興的思路成功挽救工廠，離不開上級領導部門的支持。他們的努力，也自然地關涉到工廠發展路徑的探索和思考。胡新泉出自農村，其父得時代風氣之先，以養豬發家致富，積攢一筆財富。這筆財富后來成為胡新泉能夠擔任租賃承包人的重要基礎。工廠的中興，也多少和農村的變化有些關聯。為進一步解決設備進口問題，胡新泉在各個兄弟廠之間奔波，努力通過以物易物的方式，換取最新設備。這個工廠的發展，與同時期其他企業的存亡密切相關。需要特別注意的是，作為全書的高潮部分，胡新泉與陳婷前往海外換取新設備的過程堪稱驚心動魄，這既顯示出古老的中國智慧的現實效力，亦從一個重要側面表達了興州市電力機械廠的發展，不僅關系到數千工人及其家庭的生活問題，也在更為重要的意義上關聯著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問題。茲事體大，胡新泉幾乎殫精竭慮，不遑他顧，傾全力推進集體乃至國家事業的勇猛精進，即屬順理成章之事。這也是其作為工業領域的“新人”的重要品質所在。

作為工廠繼往開來的關鍵人物，胡新泉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擔負時代重任，進而不斷克服此起彼伏的矛盾和困難、促進工廠順利前行的過程，同時也是“新人”于具體現實語境中自我磨礪、不斷成長的過程。如果說作品開場胡新泉決意放棄唾手可得的安穩生活，多少有些意氣用事，經過民意測驗、銀行貸款，從兄弟廠求購重要配件，以及解決新設備的引進問題等現實矛盾的磨煉之后，他已經成長為具有較高思想格局、有著處理具體事務豐富經驗的成熟的工廠領導者。他的成長過程，與他主動繼承和發揚以孫明倫等為代表的老一輩工廠領導者艱苦奮斗、勇于創新的精神密不可分。

孫明倫帶領工人篳路藍縷的創業精神，在趙明誠身上得到了傳承和發揚，但在胡新泉的同代人中，仍然存在著持有不同發展觀念的典型人物。陳蒼建同為技術骨干，也有過人的膽識和技術能力，同樣在工廠復興的艱難過程中起過重要推動作用，然而在處理“公”“私”關系的重大問題上，陳蒼建顯然缺乏開闊視野和犧牲奉獻精神。他的私心嚴重限制了他的眼光和格局，以致在工廠面臨新的發展的重要關頭，選擇了一條缺乏開拓創新精神、僅謀求現實利益的發展道路。若無胡新泉高瞻遠矚、深謀遠慮而且堅持長遠發展觀念，興州市電力機械廠可能已被日新月異的現實淘汰。所幸歷史最終證明深具時代責任感、秉持開拓精神的胡新泉及其觀念的正確性。陳蒼建這樣的人物的存在，拓展和深化了作品所敞開的現實語境的復雜性及諸種觀念交鋒所呈示的時代意涵。

作品還頗為細致地敘述了胡新泉的情感問題。這是引人入勝、打動人心的重要部分。羅維卡對胡新泉的愛意，以及在頻頻示愛而無法得到回應而生的種種嗔怒中，一個天真、純樸的女性形象躍然紙上。源于網絡小說自身的優長，《強國重器》頗有“爽文”的特點。陳婷的出現即屬典型。在胡新泉事業面臨困境的若干重要時刻，陳婷不僅能夠為他出謀劃策，為胡新泉打開局面，而且她與胡新泉引而不發的情感，也是書中頗為動人的篇章，展現事業和情感交相互動、家國情懷和日常生活相互成就的豐富內容。

通覽全書，不難知曉工廠的起落、興廢，既與時代潮流相關，亦與人事的變化密不可分。“強國重器”不僅可以指稱興州市電力機械廠在富有前瞻性和大局意識的新廠長胡新泉的領導下迎難而上，奮力克服“卡脖子”技術，為國家重工業發展作出的巨大貢獻，更可以指稱努力為國家建設奉獻力量的工人們所秉持且代代相傳的犧牲和奉獻精神。這是中國工業歷經艱難卻始終奮勇前行的根本原因所在。如趙明誠所言，工廠發展建設如同養一頭“小?！?，“當它還是牛犢的時候，我們要看護它，給它喂奶，教它走路；當它長大一些，我們就要給它穿鼻孔，磨礪性子；成年后，就得教它耕地拉車。……每一個階段，要做的事情是不一樣的”。孫明倫有他所代表的老一輩需要解決的困難和問題，胡新泉則有新一代所需要經歷的艱辛。但他們都與時俱進，努力完成屬于自己的時代責任。

“強國重器”的另一要義在于，“只有對民族、對人民高度的責任感和為人類爭取更美好未來的使命感”的人，才可能面臨長遠利益和短期利益、個人或集體利益和國家利益選擇的兩難。也唯有舍棄個人利益和短期利益，而有更為高遠的目標和追求的人，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強國重器”。這或許是這部小說不同于一般的工業題材小說的關鍵所在。

《光明日報》（ 2023年02月15日?1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