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進新征程?建功新時代·好書薦讀·文學】

(資料圖)

藝術呈現(xiàn)海洋科考壯麗發(fā)展歷程

——評長篇小說《海上漂來你的信》

作者：崔昕平（太原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理事）

科技，是人類探索無邊的未知世界的巨大動力和重要工具，承載著也實現(xiàn)著人類一個又一個朝向未來的瑰麗夢想。科技無時無刻不在改變著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切實地推動著人類文明向前發(fā)展，但又始終如同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與大眾的認知隔著遙遠的距離。一封封來自遠洋海域的海洋科考人的信件，將這層面紗與距離巧妙地消融了。于瀟湉的兒童小說《海上漂來你的信》（青島出版社2022年6月出版）以深切的科學關懷和巧妙的文學構思，通過海洋科考人鮮活的生命故事，切入我國海洋科技飛速發(fā)展的時代主題，以一代代海洋科考人飽滿執(zhí)著的精氣神，展望我國走向海洋強國的美妙圖景。

我國“探索二號”搭載著“深海勇士”號載人潛水器和60名科考人員，前往南海執(zhí)行科考任務。新華社記者?趙穎全攝

于瀟湉近年來屢屢在科技類主題創(chuàng)作領域發(fā)力，逐漸摸索出一條讓大國重器、尖端科技融入文學表達尤其是兒童文學表達的有效路徑。這部《海上漂來你的信》對海洋科考人鮮活而富有溫度的人物群像進行了豐滿立體的藝術呈現(xiàn)。作品以藝術性的文學表達，講述著閃耀崇高感的個人生命故事，傳遞出真摯的情感溫度。作者善于以小切口寫大事件，以個體人物勾勒科考人群像，以眾多默默無聞的科考奉獻者還原中國海洋科考事業(yè)艱辛而輝煌的發(fā)展歷程。

《海上漂來你的信》以書信的形式，巧妙跨越了時間、空間、認知領域的制約，呈現(xiàn)出科學事業(yè)的整體風貌。在敘事的時間層次上，作品以重疊、跳躍、回溯等方式，實現(xiàn)多個時間層的并行。作品對具體時間點進行了清晰的表述。最早的時間點，以1989年孩子千帆與父親的通信為重心。其間，父親以信件交流的形式，向孩子描繪了20世紀80年代第一艘海洋實習調(diào)查船——東方紅號的遠洋科考實景，穿插了為海洋科考犧牲的科學家曲成海和葉勛遇難的事件。之后，作品跳轉(zhuǎn)到一個6歲就失去父親的男孩的自述。直到在他高考結(jié)束與一位叫葉子的筆友恢復通信，才顯示出2003年這個時間點。信件往來間，葉子大學畢業(yè)，成為遠望三號測量船的女舵手。男孩大學畢業(yè)，應聘登上遠望五號。再之后，敘事又來到2010年，千帆從事科研工作的媽媽登上遠洋一號，以信件形式向女兒描述遠洋科考人在船上的真切感受與科研場景。其間穿插了蛟龍?zhí)柵疂摵絾T張宜的故事。借張宜的信件，介紹了潛航員極為特殊的考試項目和艱苦復雜的工作任務。另一個時間點聚焦在千帆身上。畢業(yè)后從事海洋科普雜志編輯的千帆，登上海洋科考船做跟蹤報道，與一個叫夜星的男孩通信，時間顯示已經(jīng)到了2014年。此外還有給自己小時候?qū)懶诺娜~叢的故事，雪龍?zhí)柎L王忠的故事等。

作家以信件的形式，填充了大量的細節(jié)。不同人之間的通信，牽出了不同時間點上不同的人物與故事。從初代海洋科考人乘東方紅號、以人工下潛取樣，到2005年葉子所在的遠望三號以“接力式跟蹤”執(zhí)行神舟六號圍繞地球飛行保障任務，再到2021年曲承所在的遠望五號執(zhí)行長征5號B火箭升空的測控任務，還有張宜、葉叢等描繪的從一張白紙上開啟的深潛事業(yè)等。圍繞這一封封信件，作品生動描繪出我國科考事業(yè)的發(fā)展步履，復現(xiàn)了一次次科研爬坡的艱辛，也凸顯了技術的不斷創(chuàng)新與進步。

作家占有了豐富的海洋科學知識，涉及的時間、數(shù)據(jù)和術語，都力求做到嚴謹準確。大量的素材儲備，支撐了作品精細的海洋科學描述。海底奇景、黑潮、暖流、冷泉、黑煙囪、海雪等的描繪，構成了來自神秘科學世界與神奇海洋世界的雙重閱讀吸引力。誠如作家所愿，《海上漂來你的信》是一次頗為成功的、科學和文學的“破壁”，引領讀者進入遙遠、陌生且神秘的科學領域，描繪出獨特的科學之美。

于瀟湉生活在海濱城市青島，成長在中國海洋大學的校園。那里是中國科學院海洋研究所的所在地，新中國五六十年的海洋科學研究，在這里發(fā)軔、積淀、壯大。行走在海洋大學的于瀟湉，常常會與海洋科學研究者和他們的真實故事溫暖擦肩。這長久的耳濡目染，都以情感的形式，深深地印刻在作品之中。字里行間，可以感受到作者對海洋的深愛與熟稔。作品在密集的科技實景描繪中，不但展現(xiàn)了中國海洋科技事業(yè)令人振奮的迅猛發(fā)展，而且塑造了多位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科學家忘我投入的科研實景，家庭成員間深沉內(nèi)斂的情感互動，都以大量的細節(jié)為支撐。作品雖是宏大主題，卻始終具有鮮活真實的氣息，讓這些可敬的科技工作者，變成仿佛可觸、可感的身邊人。

對犧牲的曲成海與葉勛的描寫，不是力求高大，而是抓他們的生活細節(jié)。作者寫日本留學回來的博士曲成海，屢次寫到他吃東西的模樣，迅猛、專注，吃東西時不抬頭、不眨眼的表情，與做實驗時一模一樣，生動描繪了人物對科學事業(yè)的專注和癡迷。葉勛為了繪制浮游生物與底棲生物圖譜，認真學習下潛。一個夏天練過去，英俊的葉老師像換了張臉一樣。而之后再出海，葉老師的臉怎樣曬也不會變色，這背后說的是科技人員在極端氣候條件下的艱苦磨礪，是執(zhí)著科研不計一切的投入。葉子信件中描述的遠望三號處理故障過程攝人心魄：為了最快時間內(nèi)排查故障，全船人以身體測試每一根電纜。故障終于排除，測控長努力控制內(nèi)心的激動，開展及時而準確的報告，但“目光還是直線，聲音卻是曲線”。科技工作者頂住壓力創(chuàng)造奇跡的精神與行為，令人動容。

作品情感表達最柔軟的部分，莫過于以曲承為中心的故事。曲成海去世后，媽媽談“船”色變，船成為家里的禁忌，孩子寄信，把信折成了帆船形狀，媽媽都得改成板正的四方形才肯寄出。而對大海與航船的癡迷，刻在孩子的骨子里了。孩子最終聽從內(nèi)心召喚，應聘登上遠洋科考船。媽媽得知孩子選擇去學校的時候，默默給孩子帶去資金，也固執(zhí)地轉(zhuǎn)身離去；孩子執(zhí)行任務，媽媽牽腸掛肚，深夜為了看直播，摔骨折了仍向孩子隱瞞病情。這位媽媽，支持了丈夫畢生的科考事業(yè)，太知道用怎樣的自我犧牲與隱忍，確保科考人無后顧之憂。作品展現(xiàn)了海洋科學研究突破的背后，有著沉甸甸的信念力量和巨大無私的付出。

于瀟湉對筆下人物之間的關系，保持著足夠的神秘感。直至作品尾聲，這些看似相對獨立的人物與故事，現(xiàn)出緊密關聯(lián)。千帆是開篇故事中那個踢到搪瓷茶缸的孩子，曲承是曲成海的兒子，葉子是葉勛的女兒……一代代海洋科考人，以一種天然的使命感，前赴后繼地推動著我國海洋事業(yè)的高質(zhì)量發(fā)展。即便是理科思維不夠優(yōu)秀的千帆，也以海洋雜志編輯的身份投入科普工作，表達著對海洋事業(yè)融入血脈的摯愛與身體力行的傳承。

《海上漂來你的信》中那些子承父業(yè)進行科學接力的年輕人，那步履依然矯健的老院士，那些暈船嚴重，吐得渾身乏力卻仍要“搶海水”的科技工作者，那些朝氣蓬勃的80后首席科學家，是中國海洋科考人群體的典型代表。他們精神深處的共通性，就像千帆所述，“在所有的科考船上我都能感受到一種魂，這種魂讓人從登船那一刻起，就和船融于一體”。這樣一個群體，這樣執(zhí)著、勇毅的科學精神，支撐起代際相傳的海洋科考事業(yè)，點亮海洋強國的璀璨未來。

《光明日報》（ 2022年10月12日?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