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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青

我有一間書房，很小，不足十平方米。書房左側的墻前是一排集博物架和書架于一體的中式風格書柜。書架上堆滿藏書，博物架上擺放著的都是網上淘來的廉價貨，除了青松盆景外，其他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只是看上去有幾分玲瓏剔透的質感、古樸典雅的情趣。穿過書房，推開落地玻璃門，外面是一個同樣很小的花園，二十多平方米。

當初買房時，我特地挑選了一樓，就是看中一樓的住房都帶一個小花園。房子裝修好后，我開始精心打理花園，在院中種滿石榴樹、芙蓉花、山茶花，又在大大小小的花盆中種上天竺葵、三角梅、夾竹桃……等一切都打理好后，突然覺得，沒有花架的花園似乎缺少一種精神、一種支撐它的骨架。于是，我又開始搭建花架，種上薔薇，一到夏天，朵朵粉紅的薔薇花枝枝蔓蔓爬滿花架頂，盛開在茂盛的枝葉間。

夏、秋兩季是這個花園最富有朝氣的季節，各式各樣的花爭奇斗艷。我每天下班回來，吃過晚飯，走進書房取一本書，坐在花架下的竹躺椅上，擰開懸吊著的節能燈。油墨的香味與滿園浮動的花香混合在一起，彌散在整個院中。我身下的竹椅偶爾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花園外的小區綠化樹間傳出鳥兒婉轉的啾鳴，有時是一兩聲，短暫而急促，有時是氣息充沛的一陣，綿長而悠遠。我一頁一頁地翻動著書，思緒抵達詩與遠方。那一刻，工作的壓力，人生的失意，快節奏的生活都遠了，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擁有此刻。

冬天是整個花園最冷清的季節，草木衰敗，萬物蕭條，花園中到處是光禿禿的花枝，地面上除了永遠都打掃不完的枯枝敗葉，就剩下一片赤裸裸的黃焦土。每到這個季節，我的活動區域就轉移到了書房，在青銅香爐中點燃一截檀香，取一本書，坐在電腦前看書，偶爾也寫點兒有感而發的文字。

檀香的香味與花香完全不同，它凝重、深沉、內斂，就像一個腹藏玄機的得道高僧，看盡人間冷暖，洞悉世故人情，卻三緘其口、秘而不宣。與花香相比，檀香更能讓人凝神聚意，心無旁騖地閱讀、思考。偶爾我也會打開電腦，放一段古琴，將音量調到最小，檀香在書房中裊裊升騰，古琴的淙淙流水聲若有若無，就像一僧一俗在松下問禪時簡潔流暢的一問一答，我就在這一問一答間自省、明智、開悟。

檀香洗心，花香洗塵，無論書房還是花園，都是供我心靈棲息的一株梧桐木。

《光明日報》（ 2022年07月22日?15版）